陈梦家的《尚书通论》（外二种）

陈梦家（1911～1966）是我国著名的历史学家、考古学家和古文字学家。原籍浙江上虞，1911年4月20日生于南京，1966年9月3日在北京逝世。16岁以同等学力考入中央大学法律系，20岁出版《梦家诗集》，是新月诗派的后起之秀。1932年大学毕业后，随闻一多任青岛大学中文系助教，开始对古代宗教、神话和古文字发生兴趣。1934～1936年在燕京大学国学研究所，攻读容庚为导师的古文字学研究生。1937～1944年在西南联合大学中文系任教，进行铜器断代、古史年代和《尚书》等方面的教学与研究，累任至教授。1944年前往美国、先后任芝加哥大学东方学院客座教授、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学社不驻校专题研究员，广泛收集流散北美和欧洲的商周铜器资料。1947年秋回国后，任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，兼任文物陈列室主任，从事甲骨断代学研究。1952年调任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，曾任考古所学术委员会委员、《考古学报》编委和《考古通讯》副主编。此后，除继续进行甲骨文和西周铜器的研究外，还曾进行汉代简牍和历代度量衡的研究。主要著作有：《西周年代考》、《六国纪年》、《尚书通论》、《殷墟卜辞综述》、《西周铜器断代》、《汉简缀述》等。

陈梦家的《尚书通论》，是一部“便于初学入门”的通论性著作。其写作意图是“从明清以来学者对于《尚书》一书诸多问题中，清理出来若干比较简明的答案，使后来者不必再从故籍中多费气力”。书中讨论的问题“实际上都是有关《尚书》的考实问题，也就是《尚书》每一篇的真正的著作或结集的年代”。为此，便以西汉初年伏生所传今文《尚书》29篇为起点，向前向后研讨其来源和变迁。

关于来源问题，陈梦家根据先秦典籍中引《书》情况，考察《尚书》的形成过程。他从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、《左传》、《国语》等9种书中，辑录出引《书》文字168条，经排比分析获知，“《尚书》的名称，代有变异，其初泛称《书》，其次有篇名，其次分夏、商、周书，其次称夏书为‘尚书’，其次总称夏、商、周书为《尚书》。”他认为，这些不同时代、不同封国的种种传本，有的进入伏生的《尚书》中，有的亡佚了，《书》的形成最早只能推到孔子教学的年代。

作为考古学家和古文字学家，陈梦家注意利用出土的西周金文和汉代简牍资料，从体例上探索《尚书》由若干单篇形成一书的过程，以期使传统的经学研究转变为古代书籍学或古典史料学的研究。这是该书的主要特点和突出贡献。例如《王若曰考》和《论尚书体例》二章，对《尚书》的主要内容———诰命和誓祷两类文字，进行详细的讨论。关于诰命，他将西周金文中的命书与《周书》传录的命书比较，判定后者“颇多是当时策命的副本”，指出“由于今存周诰多鲁国大史所传录，故多有关乎周公的”。但是，《文侯之命》的内容形式与毛公鼎接近，因而时代较晚。关于誓祷，则对历史文献中有关盟誓、祷祝的诸多记载，以及与《尚书》一些篇章的关系，都有详细阐述，并曾引证甲骨文、诅楚文等铭刻资料。总括起来，根据策命命书、盟誓载书以及刑书都可以简称为“书”，《尚书》既以这些为主要内容，所以最初也被称之为“书”。

陈梦家又根据伏生为秦博士，当时尊官学而禁私学，《尚书》应在官学之列，推想伏生所传29篇今文《尚书》，有可能采用秦制而将秦前传本加以修订。他在《尧典为秦官本尚书考》中，曾举《尧典》反映的秦制秦法进行论证。后又考订《考工记》中的秦制影响，作为《尧典》为秦本的一个佐证。这些论述，也曾引证秦刻石、秦诏版、阳陵虎符、商鞅量、陈氏三量、新嘉量等金石考古资料，使之具有较强的说服力。

关于伏生以后的古文《尚书》问题，陈梦家除用一定篇幅论述汉世的五种古文传本外，着重考证东晋孔传本伪古文《尚书》问题。他一方面对流行较广的造作者为皇甫谧、梅赜、王肃三说，列举反证予以否定，另一方面提出可能是东晋孔安国所作的假设。后来考虑这一假设的证据不够充分，重新分析后虽仍认为孔传本成于东晋之世，但不再肯定孔安国为其作者。

陈梦家对29篇今文《尚书》的逐篇断代十分重视。该书的“讲义”部分，选择《甘誓》、《汤誓》、《盘庚上》、《大诰》四篇，根据旧本和金文进行考释，并推定各篇的写作年代。但他未能如此作完，仅在若干章节约略地推断其他各篇的年代。

陈梦家关于古史年代学的著作《西周年代考》和《六国纪年》，其主要特点是信从《竹书纪年》。先据《竹书纪年》所载西周、商殷和夏代纪年确定年代框架，再据甲骨文、金文、《纪年》和其他典籍资料分配诸王年数，基本方法比较可取。因为《纪年》本是西晋时期出自魏国古的简册，属地下出土的战国典籍，自应比刘歆构拟的三统历可靠得多。

陈梦家利用金文资料研究西周年代，主要是由若干器铭或器组所记年数，考订某王在位的最少年数，但未推算其是否合历，做的是一种基础性工作。1956年准备再版时，感到这些段落“都有问题，将其全部删去。从那时到现在，西周铜器有许多重要发现，断代研究不断取得新的进展。目前进行的“夏商周断代工程”，西周年代是其中的重要课题，陈梦家的《西周年代考》有其开拓性的历史价值。